黄昏渡口第六期
【吟诵风雅】
林升,字云友,又名梦屏,号平山居士,南宋诗人。他生活的南宋没有接受北宋亡国的惨痛教训而发愤图强,当政者不思收复中原失地,只求苟且偏安,对外屈膝投降,对内残酷迫害岳飞等爱国人士;政治上腐败无能,达官显贵一味纵情声色,寻欢作乐。《题临安邸》这首诗就是针对这种黑暗现实而作的,它倾吐了郁结在广大人民心头的义愤,也表达了诗人对国家民族命运的深切忧虑。
《题临安邸》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此诗第一句点出临安城青山重重叠叠、楼台鳞次栉比的特征,第二句用反问语气点出西湖边轻歌曼舞无休无止。后两句以讽刺的语言写出当政者纵情声色,并通过“杭州”与“汴州”的对照,不露声色地揭露了“游人们”的腐朽本质,也由此表现出作者对当政者不思收复失地的愤激以及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全诗构思巧妙,措词精当,冷言冷语的讽刺,偏从热闹的场面写起;愤慨已极,却不作谩骂之语:确实是讽喻诗中的杰作。
【君子如故】
余华,浙江省嘉兴市海盐县人,中国当代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委员会委员。代表作有短篇小说《第一宿舍》、《十八岁出门远行》、《一九八六年》等,还有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呼喊》、《活着》等诸多作品。
本段选自余华小说《活着》
福贵说到这里看着我嘿嘿笑了,这位四十年前的浪子,如今赤裸着胸膛坐在青草上,陽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射下来,照在他眯缝的眼睛上。他腿上沾满了泥巴,刮光了的脑袋上稀稀疏疏地钻出来些许白发,胸前的皮肤皱成一条一条,汗水在那里起伏着流下来。此刻那头老牛蹲在池塘泛黄的水中,只露出脑袋和一条长长的脊梁,我看到池水犹如拍岸一样拍击着那条黝黑的脊梁。这位老人是我最初遇到的,那时候我刚刚开始那段漫游的生活,我年轻无忧无虑,每一张新的脸都会使我兴致勃勃,一切我所不知的事物都会深深吸引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遇到了福贵,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像他那样对我全盘托出,只要我想知道的,他都愿意展示。
和福贵相遇,使我对以后收集民谣的日子充满快乐的期待,我以为那块肥沃茂盛的土地上福贵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确实遇到了许多像福贵那样的老人,他们穿得和福贵一样的衣裤,裤裆都快耷拉到膝盖了。他们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陽光和泥土,他们向我微笑时,我看到空洞的嘴里牙齿所剩无几。他们时常流出混浊的眼泪,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时常悲伤,他们在高兴时甚至是在什么事都没有的平静时刻,也会泪流而出,然后举起和乡间泥路一样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如同弹去身上的稻草。
可是我再也没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在这里,我常常听到后辈们这样骂他们:
“一大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福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一次地重度此生了。他的讲述像鸟爪抓住树枝那样紧紧抓住我。
家珍走后,我娘时常坐在一边偷偷抹眼泪,我本想找几句话去宽慰宽慰她,一看到她那付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她常对我说:
“家珍是你的女人,不是别人的,谁也抢不走。”
我听了这话,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我还能说什么呢?好端端的一个家成了砸破了的瓦罐似的四分五裂。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常常睡不着,一会儿恨这个,一会恨那个,到头来最恨的还是我自己。夜里想得太多,白天就头疼,整日无精打采,好在有凤霞,凤霞常拉着我的手问我:
“爹,一张桌子有四个角,削掉一个角还剩几个角?”
也不知道凤霞是从哪里去听来的,当我说还剩三个角时,凤霞高兴的格格乱笑,她说:
“错啦,还剩五个角。”
听了凤霞的话,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到原先家里四个人,家珍一走就等于是削掉了一个角,况且家珍肚里还怀着孩子,我就对凤霞说:
“等你娘回来了,就会有五个角了。”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光了以后,我娘就常常领着凤霞去挖野菜,我娘挎着篮子小脚一扭一扭地走去,她走得还没有凤霞快。她头发都白了,却要学着去干从没干过的体力活。
看着我娘拉着凤霞看一步走一步,那小心的样子让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想想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过日子了,我得养活我娘和凤霞。我就和娘商量着到城里亲友那里去借点钱,开个小铺子,我娘听了这话一声不吭,她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人上了年纪都这样,都不愿动地方。我就对娘说:
“如今屋子和地都是龙二的了,家安在这里跟安在别处也一样。”
我娘听了这话,过了半晌才说:
“你爹的坟还在这里。”
我娘一句话就让我不敢再想别的主意了,我想来想去只好去找龙二。
龙二成了这里的地主,常常穿着丝绸衣衫,右手拿着茶壶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神气得很。镶着两颗大金牙的嘴总是咧开笑着,有时骂看着不顺眼的佃户时也咧着嘴,我起先还以为他对人亲热,慢慢地就知道他是要别人都看到他的金牙。
【寻经问典】
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这一典故最早出自苏轼《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意思是原指画竹子要在心里有一幅竹子的形象。后比喻在做事之前已经拿定主意。
北宋时候,有一个著名的画家,名叫文同,他是当时画竹子的高手。
有一回,天空刮起了一阵狂风。接着,电闪雷鸣,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临,人们都纷纷往家跑。可就在这时候,坐在家里的文同,急急忙忙抓过一顶草帽,往头上一扣,直往山上的竹林子里奔去。他刚走出大门,大雨就跟用脸盆泼水似地下开了。文同一心要看风雨当中的竹子,哪里还顾得上雨急路滑!他撩(liāo)起衣服,爬上山坡,奔向竹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竹林,顾不得抹流到脸上的雨水,就两眼一眨不眨地观察起竹子来了。只见竹子在风雨的吹打下,弯腰点头,摇来晃去。文同细心地把竹子受风吹雨打的姿势记在心头。
由于文同长年累月地对竹子作了细微地观察和研究,竹子在春夏秋冬四季的形状有什么变化;在阴晴雨雪天,竹子的颜色、姿势又有什么两样;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和在明净的月光映照下,竹子又有什么不同;不同的竹子,又有哪些不同的样子,他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画起竹子来,根本用不着画草图。
有个名叫晁补之的人,称赞文同说:“文同画竹,早已胸有成竹了。”
文同在自己家的房前屋后种上各种各样的竹子,无论春夏秋冬,阴睛风雨,他经常去竹林观察竹子的生长变化情况,琢磨竹枝的长短粗细,叶子的形态、颜色,有新的感受就回到书房,把心中的印象画在纸上。竹子的各种形象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所以每次画竹,他都显得非常从容,画出的竹子,无不逼真传神。这便是胸有成竹这一典故的来源。
屠龙之技
屠龙之技这一典故最早出自于东周·庄周《庄子·列御寇》。屠龙之技指宰杀蛟龙的技能,常用于比喻技术虽高,但无实用。
古时候,有一个名叫朱泙漫的人。他聪明伶俐,家中也十分富有,什么都想学。他为了学成一套奇怪的本领,便卖光了家产,凑足了千两黄金,到很远的地方去寻师学艺。
他先是读书学习治国安邦的道理,很快了解了很多善于治国的贤相。他认为已经出了那么多贤德的政治家,自己就不必再步他人的后尘了。
不久,有人向他介绍说:“很远的深山幽谷之中住着一位奇人,名叫支离益,会一手屠龙的绝艺。只是这个人很难找,他也不轻易收徒,你若学会屠龙之技,任何人都比不上你了。”
朱泙漫听了为之一振,当即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支离益的住所。不巧支离益出门远游,朱泙漫只好在附近一间茅草屋住下来,耐心等待支离益的归来。支离益实际上并没有出门,他只是为了考验一下这位青年人的信心和耐心。他见朱泙漫决心很大,这才收他为徒。朱泙漫学习很认真,又肯下功夫,整整三年时间,才把屠龙之技学到手。朱泙漫回到家后,别人问他究竟学了什么本领,他便兴致勃勃地讲开了杀龙的技术:怎样按住龙的头,怎样踩住龙的尾巴,怎样从龙颈上用刀……他讲得眉飞色舞,听的人却都忍不住笑了,就问他:“你见过龙吗?哪里有龙可供你杀呢?”朱泙漫回答不上来。
于是人们忍不住笑起来,告诉他:“学本领是为了有用处,如果学的东西毫无用处,学得再精通,也是一文不值。”朱泙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世界上根本没有龙这种东西,他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学的本领都是白学了,根本没有地方使用。这便是屠龙之技这一典故的来源。
【小酌诗情】
光焰万丈长
那一年,太阳和月亮相见了。那一年,李白四十三岁,杜甫三十二岁,相差十一岁。那一年,是公元七四四年。
英姿勃发的李白遇到了温良醇厚的杜甫。李白大杜甫十一岁,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在我所学过的诗文里,李白一直都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杜甫却是一个忧国忧民的老者。因此,我常以为是杜甫更年长一些。然而,实际上是李白长了杜甫一个时代。他们分别代表着安史之乱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唐朝。
他们两人相见之时李白早已是名满天下,而杜甫只是一个初露头角的新人。见面之前,杜甫曾读过李白的很多名诗,心中充满了对李白的崇敬之情。他能深刻感受到李白的神采飞扬,并深深为之着迷。李白见到杜甫也是眼睛一亮。他历来不太懂得识人,经常上当受骗,但那是在官场和市井。如果要他来识别一个诗人,他却很难看错。即便完全不认识,只要吟诵几首,交谈几句,便能立即作出判断。杜甫让他惊叹,因此很快成为好友。
他们喝了几通酒就骑上了马,决定一起去打猎。他们的出发地也就是他们的见面地,在今天河南省开封市东南部,旧地名叫陈留。彼时,与他们一起打猎的还有一位著名诗人高适。
他们一起纵马打猎,弯弓射箭,在野地里,将捕到的猎物架在火上烤着吃。只在野外还不尽兴,便与朋友一同回到城中继续宴饮。几杯美酒下肚,诗兴也已满溢。吟诗之人不是别人,是李白和杜甫。他们两人绣口一吐,不止半个盛唐。
作为敬仰李白的晚辈,杜甫曾写过很多关于李白的诗,《赠李白》就是杜甫记录与李白初次相逢的一首诗。在诗中,他写道:“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李白与杜甫见面之后,结伴东游,并且遇到了大诗人高适,三人同游梁宋、访古赏幽、切磋诗文、酣饮纵酒,度过了长达三个月的时光。临别之际,杜甫非常不舍,于是写了这首诗赠与李白。并且,在这次同游期间,李白创作了他的墨宝《上阳台帖》。一首赠别诗《赠李白》,一卷草书《上阳台帖》,为后人留下了李杜二人初次相逢的见证。
关于两人的相遇,现代诗人闻一多形容为“青天里太阳与月亮走碰了头”。这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一位是“诗仙”,一位是“诗圣”。两位诗歌王国的君主相遇了,不就像是太阳和月亮的相遇吗?
李白和杜甫从秋天一直玩到冬天。分手后,第二年春天又在山东见面,高适也赶了过来。不久,又一次告别,又一次重逢,那已经是秋天了。当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李白和杜甫这两位大诗人永久地别离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将是此生的最后一次相见。但是,后来的我们却知道,这一场风云的际会结束了。
就在李白、杜甫别离的整整十年之后,安史之乱爆发。那时,李白已经五十四岁,杜甫四十三岁。他们和唐代,都青春不再。
后来,在盛行王、孟和元、白诗风的中唐时期,韩愈吟出了这样一句诗,“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播音主持:刘金龙 李 解 吕咸杰
责任编辑:任信清
实习编辑:付慧慧 杨钰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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