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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2 波西米亚人

发布者:王昊发布时间:2020-12-14浏览次数:91

 

 

波西米亚人第十三期

 

【沧浪诗话】

《摸鱼儿·问莲根有丝多少》

泰和中,大名民家小儿女有以私情不如意赴水者,官为踪迹之,无见也。其后踏藕者得二尸水中,衣服仍可验,其事乃白。是岁,此陂荷花开,无不并蒂者。沁水梁国用时为录事判官,为李用章内翰言如此。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元好问,字裕之,号遗山,世称遗山先生。金朝末年至大蒙古国时期文学家、历史学家。

元好问自幼聪慧,有“神童”之誉,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文坛盟主,又是金元之际在文学上承前启后的桥梁,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

作者在小序中为读者讲述了一个凄切哀婉的爱情故事。泰和年间,河北大名府有两个青年男女,彼此相恋却遭家人反对,固而愤而投河自尽。后来人们才发现他们在水中的尸体。由于这一爱情悲剧,后来那年的荷花全都并蒂而开,为此鸣情。故事哀婉,令人动情。这首词就是作者闻听此事后,抒发感想,向为争取爱情自由而牺牲的青年男女表示同情,显示作者比较进步开明的思想。此词与《雁丘词》同为姊妹篇。

【鱼丽之宴】

张晓风,是中国台湾著名散文家。她创作过散文、新诗、小说、戏剧、杂文等多种不同的体裁,以散文最为著名。余光中曾称其文字“柔宛中带刚劲”,将之列为“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又有人称其文“笔如太阳之热,霜雪之贞,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璎珞敲冰。”主要作品有《春之怀古》《地毯的那一端》《愁乡石》等。

本段选自张晓风散文《画晴》

落了许久的雨,天忽然晴了。心理上就觉得似乎捡回了一批失落的财宝,天的蓝宝石和山的绿翡翠在一夜之间又重现在晨窗中了。阳光倾注在山谷中,如同一盅稀薄的葡萄汁。

  我起来,走下台阶,独自微笑着、欢喜着。四下一个人也没有,我就觉得自己也没有了。天地间只有一团喜悦、一腔温柔、一片勃勃然的生气,我走向田畦,就以为自己是一株恬然的菜花。我举袂迎风,就觉得自己是一缕宛转的气流,我抬头望天,却又把自己误以为明灿的阳光。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宽广过,恍惚中忆起一节经文:“上帝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我第一次那样深切地体会到造物的深心,我就忽然热爱起一切有生命和无生命的东西来了。我那样渴切地想对每一个人说声早安。

抬头望去,远处禾场很空阔,几垛稻草疏疏落落地散布着。颇有些仿古制作的意味。我信步徐行,发现自己正走向一片广场。黄绿不匀的草在我脚下伸展着,奇怪的大石在草丛中散置着。我选了一块比较光滑的斜靠而坐,就觉得身下垫的,和身上盖的都是灼热的阳光。我陶醉了许久,定神环望,才发现这景致简单得不可置信一—一片草场,几块乱石。远处惟有天草相粘,近只有好风如水。没有任何名花异草,没有任何仕女云集。

  头顶上有一棵不知名的树,叶子不多,却都很青翠,太阳的影像从树叶的微隙中筛了下来。暖风过处一满地圆圆的日影都欣然起舞。坐在这样的树下,又使我想起自己平日对人品的观察。我常常觉得自己的浮躁和浅薄就像“夏日之日”,常使人厌恶、回避。于是在深心之中,总不免暗暗地向往着一个境界——“冬日之日”。那是光明的,却毫不刺眼。是暖热的,却不致灼人。什么时候我才能那样含蕴,那样温柔敦厚而又那样深沉呢?“如果你要我成为光,求你叫我成为这样的光。”

  我不禁用全心灵祷求:“不是独步中天,造成气焰和光芒。而是透过灰冷的心,用一腔热忱去温暖一切僵坐在阴湿中的人。”

  渐近日午,光线更明朗了,一切景物的色调开始变得浓重。记得读过段成式的作品,独爱其中一句:“坐对当窗木,看移三面阴。”想不到我也有缘领略这秋静趣,其实我所欣赏的,前人已经欣赏了。我所感受的,前人也已经感受了。但是,为什么这些经历依旧是这么深,这么新鲜呢?

  日影稍稍西斜了,光辉却仍旧不减,在一天之中,我往往偏爱这一刻。我知道有人歌颂朝云,有人爱恋晚霞,至于耀眼的日升和幽邃的黑夜都惯受人们的钟爱。唯有这样平凡的下午,没有一点彩色和光芒的时刻,常常会被人遗忘。但我却不能自禁地喜爱并且瞻仰这份宁静、恬淡和收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发出许多奇想。记得元曲中有一段述说一个人不能写信的理由:“不是无情思,过青江,买不得天样纸。”而现在,天空的蓝笺已平铺在我头上,我却又苦于没有云样的笔。其实即使有笔如云,也不过随写随抹,何尝尽责描绘造物之奇。至于和风动草,大概本来也想低吟几句云的作品。只是云彩总爱反覆地更改着,叫风声无从传布。如果有人学会云的速记,把天上的文章流传几篇到人间,却又该多么好呢。

正在痴想之间,发现不但云朵的形状变幻着,连它的颜色也奇异地转换了。半天朱霞,粲然如焚,映着草地也有三分红意了。不仔细分辨,就像莽原尽处烧着一片野火似的。远处隐隐有了人影,村落里炊烟袅升,他也就隐向一片暮霭中去了。

 

【溺影时代】

本期电影:《熔炉》

穿过幽暗狭长的隧道,便是雾津。漫天浓郁的雾气,两条刚刚失去呼吸,尸体还温热的生命,还有那块绿色的交通指示牌,无声地告诉姜仁浩:雾津欢迎你。

也许每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应该是平等的。如今似乎人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那就是那句仿佛是刻在亘古不变的宇宙中沙尘上的一句话:人人生来平等。但现实的讽刺意义或许就在于此,它不断地,隐约的告诉我们,人人生来不平等。

三个天生或后天在身体上存在某种弱势的孩子与两个富有正义感的成年人串起了整个剧情。影片是一场有关正义与邪恶角力的故事。性侵犯孩子们的变态人渣,表面上衣冠楚楚,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办公室里甚至悬挂着那副比真人还要富有正义感的画像,不禁让人感叹艺术的魅力是如此让人荡气回肠。这些人,表面上,优秀的人,有头有脸的人,拥有无数个头衔,无数个丰功伟业:慈善家、教育家、基督教会成员、教师。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早已被腐蚀了个干净,也许甚至是最肮脏的蛆虫,也不屑于栖居于这样的皮囊之上。而还有另一些人,充当这些人的爪牙:警卫、警察、教育厅的官员、市政厅的官员、医院的医生、法官、辩护律师。这让我们深深的觉得,人要拥有权力,人要拥有钱财,不然,所遇到的一切,或许只是活该。

但是也许我们忘记了一个名叫无辜的词。这个词伴随着弱者来到世间之后,就再未消失。而且它的后面总是连着一个让人颇觉淡漠,却其实触目惊心的词:受害者。影片中的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带着善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带着残缺的给予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们活着,仅仅是活着,他们没有憎恨世界,也没有期许一切。但是,命运往往给予的极少,却索取的良多。甚至连微笑,都成为了一种令人痛心的奢望。

影片中对于人物心理以及氛围的营造也颇让人动容。小女孩妍斗写在信上的回忆在影片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昏暗的走廊,显得无比漫长而且遥远,就仿佛是童年噩梦中总会出现的场景一样。小女孩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些微的带有暖意的灯光,待到走近,听到屋里传来了温馨的音乐。但是推开门之后,却看到了世界上最为龌龊甚至阴森恐怖的画面。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如此真切的惨痛经历,但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如此的心理历程,我们怀着忐忑的心走向社会,在前进的路上,我们独自跋涉,走着走着,在路的远方看到了些许希望与温馨,但待到我们走近,世界却以一种狰狞的面目猛然间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脆弱的人,直接跑开了;坚强的人,选择留下来面对,逐渐麻木,逐渐习惯。总有一天,会有另一些人便会拍着我们的肩膀说:年轻人,你成熟了。

当姜仁浩老师提着生日蛋糕,久久凝视宣传牌的时刻,或许他又想起了在那个雾气弥漫的城市里所经历的一切,或许他想起了人世间的一切,或许他想起了死去的孩子,还有继续活着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从他的脑海中呼啸而过。最后,他的眼神直直的向着画里面的世界慢慢延伸开去,在画的里面,某个远方,有他想要达成,却又未达成的梦。

 

【对月长庚】

主题: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

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总是锁着,厚重的实木门,上头净是岁月的打磨。

我搬进来不久,住在楼梯左手边,此间隔了七八扇这样沉重又漆黑的门,这七八扇门里又住了七八个不同的生活。

在我隔壁住了位教书先生,肘窝里常夹一个皮包,鼻梁上架着副厚重的银边眼镜,整日里勤勤恳恳,早出晚归。我是个闲散作家,作息不很规律,吃住皆在楼里,一星期里约莫能同他碰上两三回。

比如今天,我方搁了笔从房里出来,懒腰还未抻直,先生便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了楼来。错身而过,两人相互点头算作是问好,随后我下我的楼,先生继续向着走廊左侧去了。

其实今天不太寻常,外边天还未完全沉落下去,巷口支摊儿的大爷才刚要准备收摊回家,先生就回了这杂货铺一样的住处——杂货铺这名字是先生给取的,说是形形色色各类人聚到了这栋小破楼,一扇门里藏一个,活像是明码标价的商品,附着长而冗杂的注释说明,齐齐等待见到曙光的那一天。

先生总是悲观的。他循规蹈矩,待人和善,为人处世挑不出一点差错,可这种绅士举止的背后又透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僵硬感,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日日夜夜按部就班。我常常觉得他或许是受过创伤,在他沉稳的表象背后似乎蕴藏着极大的悲怆,所以也曾小心打探过,未果,便作罢了。可先生今天的不同寻常又勾起了我身为作家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木梯还未下完我便回身跟了上去。

奇怪的是他今天并未直接回房,反而是去了走廊尽头那扇总是锁着,从未开启过的门前。

房东太太曾与我讲,这间屋子的主人已不在人世,但租金却一直有人缴付,数年以来从未间断。听时我感触颇多,以为是家人对屋主极其不舍,所以年复一年缴纳房租。如今却觉奇怪,疑心这或许与先生也有关系。

但他只是在门前稍作停顿,而后又回过身,步伐缓慢地朝楼梯走来。

见到我他并未有什么反应,只缓缓唤我名字一声,问说:“可否替我打一壶酒来?”

这是十二月的某一天,街角的碎石瓦砾映着窗户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巷口的大爷终于收摊离开,笑闹声渐渐远去,留下的只有冰冷与滞涩。

在那一刻,我似乎品悟到了先生浓重的悲伤。但似乎又没有,因为在下一秒我就点头应好,揣着钱出门打酒去了。

回到楼下时先生卧室的灯亮了,窗帘未拉,一幅画在玻璃后面若隐若现。我视力不错,驻足观望一会儿却也未有看出其中内容,只觉用色十分大胆新奇,使人更加好奇画作本身。

先生擅长字画,曾为小楼题过一回字,被房东太太装裱后挂门廊一侧。先生的字很有风骨,初看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再深究,会发现这处处锋利之下又蕴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我曾打趣过先生,说他命中必会有一位令他痴情的奇女子,不料一语中的。

他一开门我看到一室的画,缀在墙上,摆在地上,有的甚至还铺在床上,眼花缭乱且杂乱无章。

这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大,哪怕是我读过再多光怪离奇的故事也无法描述我此刻的情绪。像是月亮突然沉进海水里,迷茫与震惊,冰冷与麻木,一种荒谬感顺着脚底一直攀升至心头。

在楼下看到的那副画仍旧显眼,它被摆放在卧室最显眼的地方,色彩运用与视觉冲击极为夸张,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画作场景应当是两条街外的鼓楼,但它不是我们日常所见到的灰色,它是炽热的醒目的红色,铺天盖地,夕阳也染上血的颜色。而其中最吸引我目光的则是一位少女,穿一套素色的学生裙,两条麻花辫松散摆在耳侧,而她闭着眼睛,面带绝望仰躺在这疯狂与喧嚣的红色之中。女孩腹部被人剖开,一个尚未成形的婴儿蜷缩在里面,裹着金色与红色,又透着浓重的黑。

一抹血色蜿蜒而出,从她脑后,从她腹中,从她四肢百骸中倾泻而出。仿佛这天这楼这世界都是被她的绝望所染红,是她倾注了生命所点燃。

没来由的,我忽然就想到了走廊尽头那扇总是紧锁的房门,想到房东太太曾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她讲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那年的冬天,雪下的格外大,洋洋洒洒铺满了整座城。

那时走廊尽头住着一位女子,寒冬腊月里也不怕冷,穿一条大红旗袍,出门只再披一条雪白披肩。

那女孩年纪不大,却整日里涂脂抹粉打扮得妖里妖气,白日夜里都不怎么出门,倒是时不时有几个男人进出,次次都像是生面孔,略想一想便知她是做暗门子的生意。后来不知怎的,那些男人不来了,她也不甚打扮了,换上些浆洗干净的粗布简衫,头发也剪短了,看着像个一般人家的女学生。

“有位先生常来,我还以为是她老师呢。”房东太太凑近了,一副怕人听见的样子,“原来也是她情夫,过了没几个月她就显怀了,我道她怎么就转性了。

能有人拉她一把总归是好事,我想,不论是为孩子,还是为爱情,都还不错。只世事常不像人们希望的一样好,那位先生的家人听说他跟暗门子在一起,硬要拉他回去找正经姑娘结亲,说那孩子来历不明,人也不干不净,逼得那女孩从顶楼跳了下来。

“可惜了,那先生对她还挺好的,不过谁愿意自己儿子娶这种女人,也正常。

正常吗。我抬眼瞧着房东太太,她皱着眉喝了口水,好像说了件多晦气的事。可一对恋人被迫分开是正常的吗,若曾经陷入过淤泥里,便一辈子爬不出来洗不干净吗?

我那时没想明白的问题,此刻又忽然出现。我看着眼前的画,仿佛看见了一个怀孕的女孩每月的变化,她干净明朗,手护在肚子上笑得欣喜,她躺在地上,染红了画布的是两个人的血。

 

 

播音主持:张 妍 刘泽平 张祥龙 姜坤沅

责任编辑:战绶清 孙梦婕 任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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