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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17 落花无言,素心如简

发布者:王昊发布时间:2017-11-17浏览次数:47


期 落花无言 素心如简


【梦溪笔谈】

世界本就不公平

我们经常听到一些家长会说这样一句话:“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于是,从胎教开始,他们就倾其所有 ,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孩子尽可能早的学习各式各样的知识,目的就是希望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但其实,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每个人的起跑线就不一样了。有的人擅长经商,投资做生意总能赚的盆满钵盈;有的人长得帅气漂亮,颜值就是他们很好的敲门砖;有的人住在江浙,地理位置让他们总能享受包邮服务。是的,很多人天生就比我们有优势。

所以,你得承认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甚至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平”。你努力一辈子,也许都赶不上某些人。多年前,天涯上有一篇题为《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文章。讲得是一个农家子弟经过18年的奋斗,才取得和大城市里的同龄人平起平坐的权利,一杯“星巴克”,十八年的努力奋斗。这是最典型的农村平民子弟奋斗历程的写照,有时候,同样的努力未必会有一样的效果,就像文中的作者花了18年才过上城里同龄人所认为的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白岩松也曾在书中讲述过自己曾经采访的一个贫困家庭。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家一点都不为过,父亲早逝,一个生病的母亲常年卧床,年幼的不到十岁的孩子每天早起做好早饭喂母亲吃了再去上学,中午放学去菜场捡烂菜叶回来做饭,晚上回家写好作业还要去拣空可乐瓶矿泉水瓶维持家用。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孩子从来没有抱怨过,学校也做了最大努力的赞助,可是这么年幼的孩子还是需要社会的爱心人士的资助才能够像其他家庭的孩子一样长大成人,完成学业。媒体曝光后,这个孩子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很多爱心人士发起援助。可是当这么多的钱涌向这个家庭,这个孩子却认为这个破房子不是自己的家,她要去外面寻找自己的天地,后来辍学外出打工。于是白岩开始深思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这样对那些遭遇同样困境的急需援助的家庭来说,公平吗?对于那么贫困孩子来说公平吗?不公平。

在过去的很多年的教育和认知里,一直认为人生靠努力和勤奋就可以咸鱼翻身,因为成功学的心灵鸡汤也是这么说的。直到我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个经过改编的故事故事。一位在大学报到当天背着麻袋进入名校的年轻人,大学因为”抠门儿“被嫌弃了四年。他每次买方便面非要花半个小时横穿校园,去买校门口的商店购买,因为那里每袋售价便宜两毛钱。班级组织烧烤野餐,同学们各种大鱼大肉以及打着有机标签的高档水果,他却只在下午去菜市场买了一袋红薯,因为尾市上的菜最便宜。

一次,他狠下心他买了两份满2015的黄焖鸡米饭请宿舍唯一对他好的同学吃饭,然后向同学讲述自己的故事。他的父亲为了偿还家里的债务,到工地打工,在某次作业事故中不幸死亡。在好不容易争取到赔偿款后,才发现父亲的命没有债务值钱。于是他在大学各种兼职,可是由于来自农村普通话都说不标准,只能做些价廉活累的工作,于家庭而言,杯水车薪。故事的结尾,这位同学太想赚钱,又太没有经验,进了传销,最后暴尸枯井。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上大学是他们睁眼看世界的唯一途径,由于父母没有太多见识,不能在他们的人生道路上给予指导,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去融入全新的环境。在融入过程,太保守就没有机会,太激进就容易调到坑里,如何进退,确实很难。

其实,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你说你辛辛苦苦复习了一个月,却比不过他只看了三天书,却正好押到原题。你还说为什么你们两个同时有了创业想法,你迫于没有资金而暂且搁置,他却因为家族的支持而把事业越大。你说你再努力练习,都无法赶超那个音乐天才,人们永远只记得住第一名,那还要第二名第三名干什么。你说你每天都要为三餐发愁,而有些人却能生下来就锦衣玉食。

世间的不公平又岂会仅仅这些,太多太多。但是你能做的,只有面对现实,承认结果。比尔盖茨也说过,“人生是不公平的,习惯去接受它吧。”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这个道理必须彻彻底底地领悟,越早懂越好,并且坦然接受它,然后收起抱怨,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可以改变的事情上。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不公平,才会让你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才会想到既然改变不了社会,那就先改变自己;才会发现世界上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在并肩战斗,你并不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不公平,尼克·胡哲生来没有双手双脚,却能学会踢球,打字,滑板,足球,甚至取得了大学文凭,最后能成为著名的激励演说家。这个世界不公平,聋哑人邰丽华2岁就因病生活在无声的世界中,但是因为热爱舞蹈,2005年终于登上春晚,一举成名。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马东接受《南方周末》的专访说,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所有经历叠加到一块儿,成为了今天的自己。这世界虽然不公平,可能你的努力一辈子也许都赶不上某些人,但这段努力奋斗的过程却是你生命中最难忘的经历。同时,这个世界最好的公平也是对每个人都不公平。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你不仅要输得起,也要赢得漂亮。

【鱼书雁信】

闻道人须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须整,不整不成人。整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请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这是著名剧作家夏衍,当年写给故交宋振庭的回复信中,戏仿明末清初流传甚广的《剃头谣》而写的一首打油诗,以调侃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个整人与被整年代。曾经的时代风云甚或蹉跎岁月,具体落实到个人亲历中,往往各有各的难以释怀。作为重大历史节点的个人忏悔者,宋振庭属于较早出现的一位。在病危之际,时任中共中央党校顾问、教授的他,给著名剧作家夏衍写信,为自己曾在反右运动及文革中批判过对方而道歉。夏衍则回信表示,当年的责任并不在你,你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过像收藏大家张伯驹这样的被迫害同志。面对宋振庭的病中愧言,夏衍甚至宽慰他说:往事如烟,劫后余生,何必自苦?


在激流中游泳,会碰伤自己,也会碰伤别人

作者:宋振庭

夏老如晤:

手术后困居病室,承临探视,内心至感。风烛之年,有许多话要说,但欲言又止者再,后来深夜静思,仍内疚不已,终于写了此信。

庭总角读书,即知有沈端先先生者,后来虽屡在开会时见面,但仍无一叙心曲之机会。五七年反右,庭在吉林省委宣传部工作,分管文教,电影。在长影反右,庭实主其事,整了人,伤了朋友,嗣后历次运动,伤人更多。实为平生一大憾事。三中全会后,痛定思痛,顿然澈悟。对此往事,庭逢人即讲,逢文即写,我整人,人亦整我,结果是整得两败俱伤,真是一场惨痛教训。对所谓“四条汉子”之事,庭不知实情,但以人言喁喁,乃轻率应和,盲目放矢。“文革”前庭对周扬同志及我公,亦因浮言障目,轻率行文,伤及长者,午夜思之,怅恨不已。六一年影协开会时,庭在长影小组发言,亦曾伤及荒煤同志,梗梗在心,未知陈兄能宽宥否也。

我公豁达厚朴,胆肝照人,有长者风。此疚此情,本拟登门负荆,一诉衷曲,终以手术后卧床不起,未能如愿,近闻周公亦因病住院,只能遥祝康复矣。我公高龄八十有四,庭亦六十三矣。病废之余,黄泉在望,惟此一念在怀,吐之而后快,此信上达,庭之心事毕矣。顿首祝康健

宋振庭 1984915


过去的事,该忘却的可以淡然置之

作者:夏衍

振庭同志:

  惠书拜读,沉思了许久。足下大病之余,总以安心静养为好,过去的事,该忘却的可以淡然置之,该引以为戒的也可以暂时搁置一下,康复后再作审慎的研讨,心理要影响生理,病中苛责自己,对康复不利。现在中国的平均寿命已为六十九岁,六十岁不能算老,说“黄泉在望”之类的话未免太悲观了。

  您说上次见面时“欲言又止者再”,这一点,我当时也感觉到了,我本来也想和你谈谈,但后来也因为你有点激动而没有说。任何一个人不可能不受到时代和社会的制约,我们这一辈子人生活在一个大转折的时代,两千年的封建宗法观念和近一百年来的驳杂的外来习俗,都在我们身上留下了很难洗刷的斑痕。上下求索,要做到一清二白,不犯一点错误是不可能的。解放之前和明摆着的反动派作战,目标比较明确,可是一旦形势发生突变,书生作吏,成了当权派,问题就复杂了。知人不易,知己更难,对此,我是在六十年代初文化部、文联整风时才有了初步的体会。

  不久前我在拙著《懒寻旧梦录》的自序中有过一段反思独白:“我又想起了五四时期就提过的科学与民主这个口号,为什么在新中国成立后十七年,还会遭遇到比法西斯更野蛮、更残暴的浩劫,为什么这场内乱会持续了十年之久?我从痛苦中得到了解答:科学与民主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这种思想,没有在中国人民的心中扎根。两千多年的封建宗法思想阻碍了民主革命的深入,解放后十七年,先是笼统的反对资本主义,连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东西也统统反掉。六十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又提了‘斗私批修’、‘兴无灭资’之类的口号,相反,十七年中却没有认真的批判过封建主义。我们这些人也真的认为封建主义这座大山早已经推倒了,其结果呢,封建宗法势力,却‘我自岿然不动’。……我们这些受过‘五四’洗礼的人,也随波逐流,逐渐成了‘驯服工具’,而丧失了独立思考的勇气。”

  这些话出自内心,并非矫饰,这是由于不尊重辩证法而应该受到的惩罚,当然也可以说是“在劫难逃”。人是社会的细胞,社会剧变,人的思想行动也不能不应顺而变。党走了几十年的曲曲折折的道路,作为一个虔诚党员,不走弯路,不摔跤子,看来也是不可能的。在激流中游泳,会碰伤自己,也会碰伤别人,我解放后一直被认为是“右倾”,但在三十年代王明当权时期,我不是没有“左”过,教条主义,宗派主义都有。五八年大跃进,我也是一度头脑发热,文化部大炼钢铁的总指挥就是我。吃了苦,长了智,“觉今是而昨非”即可,没有忏悔的必要。我在文化部工作了整整十年,回想起来,对电影、外事,由于比较熟悉,所以犯的错误较少,但对戏曲、文物等等,则处理具体问题时往往由于急于求成,而容易急躁左倾。这就是说,外行领导内行,一定要特别审慎。从你的来信中我也有一些联想,你对电影是外行,所以犯了错误,伤了人;但你热爱乃至醉心书画、碑帖、考古,所以在一九六二年那个“阶级斗争要天天讲”的时刻,你竟能担着风险把划了右派的张伯驹夫妇接到长春,给他摘了帽子,并让他当了吉林博物馆馆长。这件事是陈毅同志告诉我的,当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当然,没有陈老总的支持,那也是办不到的。

  对于五七年后的事,坦率地说,由于整过我的人不少,所以我认为你只是随风呼喊了几声而已。况且你当时是宣传部长,上面还有文教书记,他上面还有第一书记,再上面还有更大的“左派”,所以单苛责你一个人是不对的。明末清初,有一首流传很广的打油诗:“闻到头须剃,而今尽剃头。有头皆要剃,不剃不成头。剃自由他剃,头还是我头。请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七四年在狱中偶然想起,把它戏改为:“闻道人须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整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请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往事如烟,录此以供一笑,劫后余生,何必自苦?病中多宜珍摄,顺祝早日康复。

夏衍 国庆前一日


【诗说百家】

席慕蓉,蒙古族,全名穆伦·席连勃,当代画家、诗人、散文家。原籍内蒙古察哈尔部。1963年,席慕蓉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1966年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完成进修,获得比利时皇家金牌奖、布鲁塞尔市政府金牌奖等多项奖项。著有诗集、散文集、画册及选本等五十余种,《七里香》、《无怨的青春》、《一棵开花的树》等诗篇脍炙人口,成为经典。席慕容的作品多写爱情、人生、乡愁,写得极美,淡雅剔透,抒情灵动,饱含着对生命的挚爱真情,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成长历程.

好了,下面让我们一同欣赏两首席慕容的代表诗作。



《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渡口》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

浮云白日 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年华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奇文共赏】

圣坛

作者:迪诺·布扎蒂

罗马派到马萨诸塞州朵索雷传教的史蒂凡诺·阿尔芒迪神父,因事必须到他从未去过的纽约待一天。史蒂凡诺神父三十四岁,体弱多病,很少旅行,之所以雀屏中选主要是因为他的热情与虔诚。他的教会在第六十七街有个宿舍。下午史蒂凡诺神父从那里独自一人出发,想就近看看纽约著名的摩天大楼。找路并不困难,而且每一个交叉路口都立着一块金属路牌指出街名,但那天下着毛毛雨,又有雾,湿漉漉的,夜色在潮湿和阴暗中悄然而至。年轻神父比想象中还觉得孤单。从他们第一次说要派遣他到美国传教,他心里就很害怕,对一个教士而言这不是好事。他觉得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看着手中的曼哈顿地图,圣帕特里克教堂不是很远,这正是参观不可错过的古老殿堂的绝佳机会。

没带伞的他顶着毛毛雨,史蒂凡诺神父心里想着生命中种种的不可思议,低着头专心走路,没有发现走着走着门牌号码越来越小,建筑物也愈见雄伟。圣帕特里克教堂的两个哥特式尖塔出现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急急走进去,没注意到高耸的阴影渐渐逼近教堂钟塔,并投射在被雨水洗亮的柏油路上。教堂内部打扫的十分干净,没什么人。夜晚即将来临,白昼逐渐变弱的乳白光线根本进不来。教堂内几近黑夜,小灯泡和日光灯都亮了,内部比外部看起来大得多,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第一眼令人想到某些小教堂那种属于家庭使用的隐秘感、愉悦和诗意。

可是,才走十几步,史蒂凡诺神父找不到他所需要的,不由得焦虑了起来。有柱、尖圆拱、圣坛、神龛、蜡烛、圣像、十字架、檀香,唯独缺了最重要的,仿佛那一天上帝对史蒂凡诺神父不闻不问。他没想到要去圣坛和神龛之间那最重要的黑影中、回音缭绕、应该能遇到上帝的那一方角落去。

转身往出口走去——他唯一的选择——史蒂凡诺神父看到了教宗。一身白衣,教宗坐在入口左边一根柱子下边的座椅上,在强光照耀下闪烁,仿佛自身能发光。奇怪,史蒂凡诺神父进来的时候完全没发现,难道那时候教宗还没有来到?或者是史蒂凡诺神父寻找上帝的时候他悄悄溜进来的?更奇怪的是,教宗身边不见穿着过时制服的枢机主教、高级教士、助理、官员等随行在侧。庇护十二世孤零零地坐着,圣洁苍白的双手垂在膝上,代表温顺、庄严和权威,笑容可掬。

一时间,史蒂凡诺神父为眼前的神迹分外震惊,回过神来才想起庇护十二世已死去多年,就连继位的教宗也已辞世。怀着崇敬的心情向教宗走去的史蒂凡诺神父,赫然发现那是一尊真人大小的蜡像,栩栩如生,只是皱纹、眼袋血管、岁月留下的痕迹都跟修饰过的证件用相片一样,被抚平、拉紧,而两颊则让人想起殡仪馆化过妆的有钱人的尸体。外面有一个大玻璃罩罩住那诡异的圣像,为的是避免灰尘。前方一左一右各有一个牌子,其中一个是哥特字体的英语祷文;另一个则写着:“庇护十二世。此教宗像系按他在卡斯特冈多弗因病去世的前一天之穿戴为其依样装扮。在他任教宗期间,时常佩戴红衣主教史培曼增予的这个戒指及胸前的十字架。”

经过时,史蒂凡诺神父老觉得教宗蜡像在盯着自己看,金色的小圆眼镜后面的眼镜远远地跟着自己。匆匆离开,奇遇过后他需要空气、生命的律动,顶着毛毛雨逃逸,比先前还要孤独。转过街角,沿着街区前进,穿过大道,再走进下一个街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什么,觉得自己被骗了,前所未有地沮丧和孤单。走完第二个街区,史蒂凡诺神父往右一看,便看到了。

他站在一簇簇不知伸向何方的耸入云霄的大厦之间的街道上。笔直、霸气的大厦叫人害怕,但那天晚上因为庆祝某个节日,峭壁上点亮了无以计数的灯泡。

他所在的街道大得不寻常,不仅是因为它的尺度,而且两旁的建筑物也让人喘不过气来。史蒂凡诺神父由下往上慢慢打量,很快就累了,跟不上那晕眩的高度。未借助神力,单凭人类之力怎么能盖出那么多悬在半空中的窗户、怎么可能在那么高的地方工作?他的眼镜只能看到建筑物的四分之一、三分之一,最后伸入云端的那一段根本看不到。天知道那些在云雾里隐隐透出荧光的高塔会长多高。

他是在纽约的公园大道,人类丛林的核心,被钢铁、水晶、欲望、金钱、冰与钻石的巨杉包围。两排玻璃幽灵在空中短兵相接,左边有国立第一银行大楼,貌似钟塔、红光四射的希格拉姆大楼、希尔顿大楼、格罗里大楼、顶着不伦不类火焰冠的通用电气大楼、有尖塔的华尔道夫大酒店、才十二层的公园路饭店、已经高耸入天还在继续施工汉华银行纽约信托大楼。右边则有和希格拉姆大楼争艳的利华大厦、可敬的拉凯特大楼,然后是一片片连绵的玻璃墙,像汉诺威信托大厦、国际电信大楼、高露洁棕榄、银行家信托公司、联合碳化物公司、海丰银行。为这场壮观场景画下句号的是底端的中央火车站,四十层楼高,像皇冠又像巨大的古老壁钟;后面则是泛美集团昂然的大楼,仿佛黎明曙光消失在云端中。

置身在这样一个连童话故事都想象不出来的地方,是地狱,是兴奋,是凯旋。环顾四周,满心欢喜。他听说之所以要兴建摩天大楼是因为曼哈顿岛空间不够,容量有限。说法太荒谬,只能骗小孩子,绝对有其他因素:骄傲、幻想、人类的梦。让他感动的不是单栋建筑,而是上百万生命埋首工作所实现的集体成就。可以跟哪里做个比较,另寻参照点,他想不出来。对了,威尼斯,只有集幻梦之大成的威尼斯能够将那诗意的强大力量呈现出来。

他所在的是全世界最大的教堂,所有教堂之翘楚。由加尔文派的神祗设计的这一切,或许在其异教信仰中有那么一点真实的感觉,参与其事者在他们渎神的工程中看到了成功,他们的宫殿变成了全能的主的荣耀。希格拉姆大楼是圣坛吗?高露洁、银行家信托公司、华尔道夫大酒店是圣坛吗?难道中央火车站是主要圣坛,而泛美大厦是后方永恒之光闪耀的后殿?

史蒂凡诺神父忍住到口的咒骂,但他越看得出神,越觉得自己又陷入之前面对教宗蜡像时的那种惶惑感。不容否认,那是人类的一大胜利,在那透明的白蚁窝内,人们汲汲于金钱、异型、权力,虚荣中的虚荣,自古不变地追求虚空。然而公园大道上,被沉重雾气、银河系中乳白色的水母笼罩的大楼里,依旧有伤心、有苦涩的期盼、焦虑、泪水与血汗。是的,那也是受上帝眷顾的地方。史蒂凡诺神父不再孤单和沮丧,主就在身边,让他依靠,在那一刻,中央车站真的变成了没有神父的圣坛。摩天大楼传出的隆隆声犹如远方的合唱团,唱着忧郁的凯旋歌声。烟雾和蒸汽在神圣的沟渠里翻腾滚动,那是我们等待救赎的灵魂在挣扎。




播音主持:刘梦琪 卢存禹 师凯

责任编辑:曹越

责任审核:杨晓慧